危楼高百尺

慢慢守护你

【K莫 • 出柜这件小事】

迟秋君:

晒被子事件过去后,睡一张床仿佛便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事情。确定了关系,次卧那张床便更加用不上了。从渐生微尘到收起被褥堆满杂物,一眨眼,又是一年,又要到冬天了。


一年四季里头,郝眉最喜欢冬天。


他是南方人,南方的冬最是阴冷,但还是挡不住小郝眉一颗蹦蹦跳跳往外玩耍的心,郝眉妈妈只好给他穿了一层又一层,毛线裤棉裤,亲手织的小熊猫毛衣和上好棉的棉袄,一件也不能少。


KO不知道在屋子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一张郝眉过年时候的单人照,五六岁的孩子被衣服裹成了团子,右手举着一根糖葫芦,笑的时候眼睛眯了缝,粉雪可爱。


他想起来郝妈妈说的话,郝眉从小生了一副甜相,因此格外讨人喜欢,家里人人都娇宠着。长大了她想起来还很是唏嘘,若郝眉是个学坏走歪了的,便真是了不得。


可郝眉乖着呢,又极聪明,十几岁高考考出一个省状元,让郝爸爸在一群朋友面前喝醉了酒还是笑红了脸。


他人生唯二的两次叛逆,一是考庆大,二就是死了心地要和KO这个男人在一起。


前者不过是每月削减生活费,后者,则是让他硬生生在大年夜跪在地板上心脏旧疾又犯了一遭。


出柜这件事郝眉当初并没有和KO商量,事实他也来不及商量。大年夜看春晚时,一家人看小品节目看得乐呵呵,他心里想着念着,只有孤身一人在帝都的KO。春节阖家欢聚的时刻,一想起来男人孤零零的身影,郝眉心里一抽。


正巧演到一个相亲主题的小品,倒提醒了郝妈妈催他找女朋友。细想起来,郝眉如今工作稳定,房子户口都有了,正该是操心女朋友的时候了。


她一拍郝眉,“什么时候给妈妈带回一个小姑娘看看呀?还是让你三婶给你介绍几个,妈妈先帮你掌掌眼。”


郝眉心里想着KO,说话不经大脑,“我有对象,您就别操心了。”


不止郝妈妈,全家人眼睛一亮,也不管小品春晚,齐齐投过来八卦的眼神。


郝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。


郝妈妈高兴得合不拢嘴,“那还等什么,回头就带回来给妈妈瞧瞧!”


郝眉心一热,脑子里全是和KO一起过年的画面,忍不住说了,“我怕您不能接受。”


郝爸爸支起耳朵,郝妈妈心内一突,和郝奶奶交换了一个眼神,还是期盼地引他说下去,“好好的小姑娘,妈妈怎么不能接受呢?”


郝眉说:“他不是小姑娘。”


不是小姑娘?那是大姑娘?女大三,抱金砖。郝妈妈正要开口,便听得他儿子说道:“我那对象……是个男的。”


满室寂静,电视机里头欢声笑语还在播着,窗子外面礼花鞭炮还在放着,郝家却陷入了死水般的宁静。


郝妈妈颤抖着嘴唇,眼眶涌出泪滴。郝爸爸阴沉着脸“蹭”站起身,指点着他,“郝眉,你把刚才那话给我说清楚了,什么叫你对象是个男的?说不清楚今天咱们家这年是不用过了。”


郝奶奶颤颤巍巍坐到他身边,握住他的手,“眉眉,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说清楚的呀!你要是被人骗了可怎么办呀!”


郝眉心底一松,坦白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畅快。他索性跪下来,“爸,妈,奶奶。我喜欢的人,是男的。”


郝妈妈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,郝爸爸一腔怒火涌上头,抄起手边的杯子狠狠砸在地上,“郝眉!你别犯浑!给老子想清楚自己现在说的都是些什么话!”


玻璃杯在地上炸开,碎片弹在他身上。郝奶奶护住他,“郝为民!你干什么?这是我孙子!你要打杀他先问问我同不同意?”


“妈您怎么还护着他?你听听他说了什么?他找了个男的谈恋爱!这是同性恋!”


“我听着呢!不管什么同性恋不同性恋!你要有气也好好说话!眉眉小时候就是被你吓病的!你现在还吓着他怎么办!”


郝眉小时候身体弱,心脏一直不好。六岁那年冬天又染了风寒,咳个不停。郝爸爸那段时间为了工程款项没少在家里和人争吵甚至干架。有一次郝眉被吓狠了,也不咳了,脑袋涨得通红,浑身打起摆子来,当场便将全家吓懵了眼。 送到医院急救了两天,医生说才算抢救过来。


郝奶奶找了算命先生,说原先那名字刚硬金气重,郝眉命轻禁不起,非得是起个女名,求签算卦,最后才定下来郝眉这个名字,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养到今天。


郝爸爸听了一瞪眼,手上却是不敢再抄家伙了。


郝奶奶还将他当作小孩似的宠,郝眉心头一暖,摆摆头示意自己没被吓着,握住他奶奶的手,向他爸他妈跪进了两步。 “爸,妈,我知道,这件事在你们心里一时是难以接受。”


郝妈妈哭出声,“眉眉,你这让妈妈怎么接受?”


郝爸爸喘着粗气,偏过脸不看他。


郝眉苦笑,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可是爸妈,上除了你和奶奶,只有他对我最好了。”


郝爸爸还是忍不住,“你才谈过几次恋爱,交过几个朋友?这就是世界上对你最好?”


“他那不叫对我好,我不知道怎样叫对我好了。”郝眉迎上他爸的双眼,“他的工资统统打在我的卡上,饭菜他做,碗筷他洗,衣服清扫,都是他干。我这么一个生活基本不能自理的人,能在帝都舒舒服服待这么久,都是他的功劳。”


他越说胸膛那颗心跳动得越快。


郝眉甚至现在就想抱住那个男人,将他所有的温暖与爱意,通通现给他看——你瞧,我也有那么那么爱你。


郝妈妈迟疑地抹着泪,“他不是在图你什么吗?”


郝眉苦笑:“妈,我有什么可图的,人又叼精又挑嘴。他所有的进账都交给我做老婆本了!”


郝爸爸听见“老婆本”怒目一瞪,郝眉险些想自打嘴,说这不是自己找苦头吃吗。


郝妈妈脸一红,又不由得细想这个老婆本起来。自己儿子,瞧着是不大可能做别的男人老公的样子……若是普通女孩,哪能像那个男孩子那样宠着自家郝眉。郝眉原先身体那样弱,她现在还舍不得他拎重物,何苦要他去给人家女孩子遮风挡雨。


人总是下意识为自己所在的糟糕境况寻求某种心理安慰,郝妈妈这样一想心里但是舒坦多了。


郝奶奶皱着眉问道:“他家里……可答应啊?”别回头自家孙子是剃头担子一边热,伤了心就不好了。


“奶奶,他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了。我现在。就是他唯一的亲人。”


郝妈妈捂着心口,乖乖,可怜见的,也是个命苦的孩子。她心底,已经同意一大半了。 郝爸爸瞧着也有几分不忍。


郝眉觉出来气氛缓和了许多,精气神顿时放松许多。一放松,心脏跳的便格外快,他脸色一白,捂住胸口,狠狠喘了几口气。


郝奶奶在他身边最先觉出不对劲,慌道:“眉眉!怎么了这是!眉眉!”


郝眉眼前一黑,耳畔隐约还穿来郝爸爸郝妈妈的呼喊。




日光透窗洒进病房,有人将被角掖了掖,又握住了郝眉的手。他眼睫微动,迷迷糊糊之间觉着那双手分外熟悉——那是一双既能拎勺下厨的手,也是一双敲代码手速如飞的手,更是每个夜里环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。


郝眉喃喃道:“KO——”


“嗯,我在这里。”


郝眉倏然睁开了眼,侧过脸,床边坐着的正是那个人。


他分外诧异地睁大了杏眼,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他不应该是在帝都的吗?


KO将他的手放进棉被里头掖好,从旁边的柜子上旋出保温杯盖,


倒了水试好温度,放了一根吸管凑到郝眉嘴边,“先喝点水。”


郝眉嘬住吸管,眼睛还滴溜溜不放过他。


KO便全部交代了,“昨天晚上我打了电话给你,是伯母接的,她告诉我你旧毛病犯了进了医院。我就包了一辆车过来。”


他说得风轻云淡,郝眉却险些呛着。大年夜包车,亏他说得容易,从帝都赶到南省,天寒地冻,听着他都觉得心内惶惶,心惊胆战。


KO帮他擦好水渍,看见他直愣愣的眼睛,竟叹了一口气。印象中,这是郝眉第一次看见他叹气,不由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
“是我该受打的,将你拉进这条路。你不声不响一个人受着,我知道了,心里难道不疼吗?”


郝眉还想插科打诨,“哪儿疼,来给眉哥呼一呼。”


“郝眉!”


郝眉反握住他的手,“好啦,现在真的没事啦。”他一笑,乖巧的笑涡显出来,“我不过是想让你知道,我也有独当一面的勇气。” “不是逞强,不是犯傻犯倔,勇气是你给我的,有你那么多的爱我才敢大胆。”


他自己说着,KO倏然拥了上来,连绵细碎的吻落在额角,“我爱你。”


郝眉反抱住他,“我也觉得你挺爱我,嘿嘿,我也爱你。”


我们都这样热烈努力地爱着彼此,多么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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